3月份正是觀察中華虎鳳蝶（以下簡稱虎鳳蝶）的好時機，很多研學機構招募學員到南京周邊的虎鳳蝶棲息地考察。然而，近日有虎鳳蝶保護志愿者們發現，竟然有機構帶著捕網去捉虎鳳蝶，甚至拿在手里做展示。虎鳳蝶保護專家李婉雪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虎鳳蝶屬于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捕捉虎鳳蝶涉嫌違法，而且會對它造成嚴重傷害。她建議研學活動應友好觀測中華虎鳳蝶，不喧嘩追逐、不使用捕捉網、不深入虎鳳蝶棲息地踩踏、不大量采挖蒲公英等虎鳳蝶賴以生存的開花野菜。
虎鳳蝶研學活動帶捕網
帶隊人與多家機構合作
中華虎鳳蝶是中國特有的珍稀蝶類，因其翅膀上獨特的虎斑狀花紋而得名。主要分布于中國長江中下游地區，如江蘇、浙江、安徽、湖北、陜西等，棲息在低海拔的丘陵、林緣或溪流附近。
英國昆蟲學家利奇19世紀末在湖北發現了虎鳳蝶屬，種名即以中國命名。20世紀30年代，一位美國科考團成員在南京的龍潭地區再次發現中華虎鳳蝶，但因為戰亂沒有繼續進行研究。上世紀80年代，中國昆蟲學家吳琦終于又在南京市牛首山發現了中華虎鳳蝶的身影。如今，南京是中華虎鳳蝶在全世界的最大棲息地，這種美麗的生物對于南京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虎鳳蝶的圖片
虎鳳蝶幼蟲以杜衡等馬兜鈴科植物為食，成蟲把卵產在杜衡這類植物的葉子上，生命周期短暫，對環境變化極為敏感。因棲息地破壞、過度采集和農藥使用等因素，虎鳳蝶數量急劇下降。我國已將虎鳳蝶列為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并且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II，禁止非法捕捉和貿易。現在多地建立了保護區，還開展人工繁殖研究，并通過生態修復保護其寄主植物。
根據虎鳳蝶的習性，成蟲每年3—4月羽化出來活動，目前是考察虎鳳蝶的最佳時機，很多研學機構都推出尋找虎鳳蝶的活動，虎鳳蝶保護志愿者也在密切監測虎鳳蝶的情況。16日，一些志愿者在網絡平臺發現，有在湯山參加虎鳳蝶研學活動的市民發帖，赫然出現用捕網和手捕捉虎鳳蝶的照片。
網上圖片顯示，帶隊人手中拿著捕網
一位志愿者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當天有多個研學機構在湯山推出尋找虎鳳蝶的活動，志愿者看到某研學機構帶團尋找虎鳳蝶時，帶隊老師拿著大大的捕網，一些參團的小朋友也拿著捕網，當時就感覺不對，不知道帶著捕網尋找野生動物，“宣傳的是什么理念”？之后在小紅書看到有參加尋找虎鳳蝶活動的市民發的帖子，可以看到有一位科普老師拿著一張白色捕網，里面的照片可以看到有人用手捉到一只虎鳳蝶，其中指似乎戴著一枚戒指，還有用白色捕網捉到虎鳳蝶的照片。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聯系到該機構負責人，他表示照片中的那位老師與其有合作關系，但捉虎鳳蝶的活動與其無關，這位老師當天和其他機構在那里也有合作活動。這位負責人表示，他們無論是在活動前還是活動中，都跟家長和孩子強調中華虎鳳蝶是二級保護動物，不可以進行傷害，那些行為也許和別的機構或者愛好者有關。他還表示，網帖中還可以看到另一家知名研學機構負責人的照片。
研學活動的圖片
紫牛新聞記者聯系到這家知名機構的官方客服，他表示“我們的活動一律不允許參與者捕捉和采摘任何野生動植物和真菌等資源，成立九年，一直堅持這個原則。”該機構曾在網上發表當天的活動照片，記者沒有看到他們帶有捕網。
翅膀被手捏過的蝴蝶死亡率高
游客、植被都影響種群數量
南京百蝶緣生態發展中心長期堅持虎鳳蝶的監測保護工作，其總干事李婉雪告訴紫牛新聞記者，虎鳳蝶是二級保護動物，根據《野生動物保護法》第二十一條規定：禁止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虎鳳蝶的棲息地如果不在自然保護區里，管理比較困難。這些年來，捕捉虎鳳蝶的事情時有發生。李婉雪指出，對于虎鳳蝶，哪怕捉來看一下再放掉也是不應該的，用手捏蝴蝶翅膀，很可能對它造成損傷，過一兩天就會死掉，但是，如果只捉了看一下，沒有帶走或者致死，是否違法可能就存在爭議。李婉雪說：“這種行為屬于違法和不違法之間的模糊地帶，我們只能說這樣研學是非常欠妥的，不僅不應該捉虎鳳蝶，連網子也不應該帶。”
網傳用手捕捉虎鳳蝶的圖片
李婉雪說，虎鳳蝶在南京的紫金山、湯山、棲霞山、青龍山、方山和附近的句容都有分布，將軍山以前也有一定的種群。根據目前調研到的情況，湯山、老山比較穩定，牛首山基本上看不到了，因為那里的杜衡被破壞掉，虎鳳蝶失去了棲息地，之后就很難恢復。
紫金山的虎鳳蝶種群數量也在減少，百蝶緣2024年3月在紫金山進行過7次監測，只發現了4只成蟲，數量顯著低于往年。“主要是人為原因，因為游客量太大了，附近的一些植被受到影響。另外，紫金山現在種了很多常綠植物，對虎鳳蝶有不利影響，因為它們羽化之后要吸取花蜜，這個時候桃花還沒開，需要采一些低矮植物的花蜜作為食物，而常綠植物就會把下面的陽光擋住，早春的野花可能開不了花，就找不到花蜜。”
保護虎鳳蝶面臨很多挑戰，虎鳳蝶的棲息地不一定是保護區，誰都能進去，尋找虎鳳蝶的研學團多起來后，它們更容易受到干擾。“虎鳳蝶會把卵產在杜衡的葉子上，最近正是它們產卵的時候，杜衡比較低矮，如果大規模帶人尋找虎鳳蝶，有些人不認識杜衡或者不注意，可能會踩到，從而把卵踩壞。
喜愛也會帶來“隱形”破壞
安靜觀測、保護開花野菜很重要
發現有人捕捉虎鳳蝶的照片之后，志愿者感覺證據不是特別充分，沒有報警，但向網絡平臺做了舉報，目前相關網帖已經下架。
志愿者對相關內容進行投訴舉報
李婉雪說，中華虎鳳蝶的繁殖速度低下，生命周期漫長，幼蟲寄主單一，環境敏感性高，分布范圍狹窄。其存活情況也易被人類活動打擾。近年來，中華虎鳳蝶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和喜愛，但是很多人缺乏對其的深入了解，沒有科學的、規范的觀察行為，更大的關注反而帶來了更大的破壞。在監測活動中，還發現許多觀察者不文明、不科學的觀察行為，這些行為對中華虎鳳蝶及其棲息地造成直接或間接破壞。包括用網捕捉蝴蝶、直接接觸蝴蝶翅膀，將卵從植物上取下帶走等直接破壞行為，也有深入棲息地干擾、踩踏寄主植物、無意中踩死幼蟲等“隱形”的破壞行為。
杜衡上的虎鳳蝶卵
李婉雪代表南京百蝶緣生態發展中心中華監測團隊向社會呼吁，科學友好觀測中華虎鳳蝶，一同守護南京美好生態。并且提出三條建議：1.安靜觀測，不喧嘩追逐，不使用捕捉網；2.為了公眾安全和中華虎鳳蝶的正常繁育今年新卵孵化，勿深入野路、山坡等，以免帶來人身安全風險，對中華虎鳳蝶寄主植物及幼蟲造成踩踏；3.不要大量采挖蒲公英等開花野菜，影響中華虎鳳蝶成蟲覓食。
多說一句：別讓研學成“破壞”，和野生動物“距離產生美”
近年來，自然類研學熱在國內興起，在不少社交平臺都可以搜索到大量產品，這類研學以本地周邊游為主，參與者多為家長和孩子，少則數人，多則幾十人，已經形成成熟的路線和完整產業鏈。不過這些研學也屢次出現各種問題，有的師資良莠不齊，有的則對生態環境造成一定破壞。某地的網友在登山時發現，拓印植物的卡片和紙盒被到處隨意丟棄，另一場螢火蟲研學中，甚至有老師帶頭捕捉螢火蟲，同時帶來的光污染、捕捉和踩踏破壞也時有發生。這類研學不說有沒有學到知識，對待自然的態度一定沒有學到。
關注自然形成熱度是好事，但研學最先應該學的是和自然和平相處之道，對待各種野生動物保持一定距離的科學觀測是學習知識的第一步。所謂“距離產生美”在自然中體現得尤為貼切，生態環境保護和傳承的最終目的，應該是不需要再集中尋找觀測，而它們就時常出現在身邊。
揚子晚報網/紫牛新聞記者 宋世鋒
評論員 劉瀏
校對 盛媛媛
